图为:被周胜文团伙非法控制的润康公司
图为:商户向警方的举报信
楚天都市报讯记者梁传松 通讯员童军旗邵峰万力
2009年,鄂州一涉黑团伙被警方捣毁,11名成员获刑。但该团伙头目和一名骨干分子出狱后,竟不思悔改重操旧业,组建非法团伙垄断鄂州城区的生猪屠宰和销售市场,强行向屠宰户“抽水”。仅一年多时间,该团伙非法敛财数百万元。
5月28日,楚天都市报记者从鄂州警方了解到,二度出山的“黑老大”周胜文组建的团伙,再次被警方一举捣毁。包括作为其“保护伞”的鄂州市屠宰办原主任高某在内的11人,均被移交司法机关起诉。
商贩举报
猪肉市场遭遇垄断 屠宰时莫名被抽成
去年4月21日,鄂州市公安局“霹雳二号”扫黑除恶行动进行得如火如荼时,该市副市长、公安局局长薛四清收到一封署名为“鄂城区猪肉商贩”的举报信。信中称,鄂州城区唯一定点生猪屠宰场——湖北润康肉食品工贸有限公司猪下水部(下称润康公司),存在垄断经营。
举报信中称,猪肉商贩将猪运到润康公司屠宰后,承包该公司猪下水的人员,会将每头猪的下水以185元的价格强行收走。而且商贩们并不能拿到这笔钱的全部,公司在扣掉58元屠宰费后,又会莫名抽走50元,每头猪只付给商贩70余元,不给收据也不给说法。
举报信直指,有黑社会背景的周胜文、杨鹏和雷钢是幕后老大,他们以非法手段控制了润康公司。此后,他们借维护市场秩序为由,以“抽水”的形式,将个体屠宰户的钱黑了。信中计算称,鄂州城区每天要屠宰200多头生猪,周胜文和杨鹏等人每天光“抽水”就获利1万余元。写信人请求鄂州市公安局主持公道,还市民一个公平的商业氛围。
虽然是一封匿名的举报信,但信中留下了多个猪肉商贩的名单和联系电话。薛四清十分重视,认为该举报信的可信度很高,当天作出批示,要求鄂州市西山公安分局进行调查。
警方走访
涉黑头目刑满出狱 再度组建非法团伙
接到批示后,西山公安分局安排民警对举报信中提到的商贩进行了走访,很快查明该举报信内容属实。
而鄂州市公安局副局长韩才兵震惊不已。因为2009年,鄂州市公安局华容分局曾查获周胜文涉黑案,当时任华容分局局长的正是韩才兵。涉黑头目二度出山,危害群众利益,接到民警的反馈信息后,韩才兵担起了督办此案的市局领导。第二次与周胜文团伙正面交锋,韩才兵暗下决心,要彻底查清该团伙的组织结构,做到除恶务尽。
随后,韩才兵组织西山公安分局,成立了以分局副局长杨浩为组长、刑侦大队负责人王宇军为副组长的专案组,对举报信中提到的周胜文、杨鹏和雷钢进行立案调查。
今年48岁的周胜文,是鄂州市华容区蒲团乡横山村戴芦湾人。据办案民警介绍,2004年至2009年期间,周胜文因“故意伤害罪”“强迫交易罪”“寻衅滋事罪”“故意毁财罪”“非法拘禁罪”和“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”等6个罪名,共实施犯罪16起,当年此案11人被判刑。
2009年4月,因为组织领导黑社会罪,周胜文被鄂州市鄂城区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2年。2015年9月,他被改判为6年5个月,当年9月16日刑满释放。
该团伙的骨干成员雷钢今年36岁,2009年4月,因参与周胜文黑社会组织,他被判刑5年6个月,2014年10月刑满释放。
周胜文出狱后,对当年在法庭上指证他的涉黑成员十分痛恨,其中的大多数人他不再联系。只有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的雷钢和另一名“马仔”,得到了他的信任,招进了新的团伙。这样,周胜文逐步组织了一个新的涉黑团伙,垄断了鄂州城区的猪肉市场。
霹雳行动
警方抓获涉黑团伙 冻结资金600万元
在锁定该团伙的犯罪事实后,2017年5月,警方先后将周胜文、杨鹏、雷钢等10名涉案人员抓获归案。
同时警方查明,时任鄂州市屠宰办主任高某与该团伙关系密切,充当该组织的保护伞,当年6月,高某被警方刑事拘留。
警方发现,该团伙以周胜文和杨鹏为首,雷钢、周某、王某为骨干成员,方某、柳某为一般成员。经过逐步发现,它从普通犯罪团伙,转变成具有一定规模和层级、分工明确、纪律严明、有一定经济实力的黑恶性质组织。
该团伙还有一系列不成文的纪律规定,组织内所有事情以周胜文的意见为准,不能违背其意愿;组织成员不能擅自承接项目生意;骨干及一般成员集中住宿,有事要请假;不得与组织以外人员交往过密;根据成员表现实行奖惩等。
据警方透露,从2016年6月至2017年4月的短短10个月期间,周胜文团伙控制的猪下水销售金额高达530万元,差价收入110万元。在周胜文和杨鹏等人被公安机关抓获时,已冻结上述公司、人员的银行资金600余万元,查扣价值100余万元的豪华SUV一辆,以及整箱的茅台酒和高档香烟若干。
拍手称快
非法垄断终于解除猪肉价格应声下降
“鄂州市民在周胜文和杨鹏垄断期间,吃了一年多的‘白条肉’,而且还是高价肉!”办案民警称。
据润康公司目前负责人刘某介绍,周胜文和杨鹏团伙控制润康公司期间,每天该公司屠宰的生猪只有20头左右,但鄂州城区对猪肉的需要在230至250头之间。于是,每天200多头未经检疫的“白条肉”流入鄂州市场,不仅给广大市民生命健康带来危害,而且价格比周边地区高很多。
自周胜文和杨鹏被抓捕后,从去年7月,润康公司生猪屠宰业务逐步回暖,目前每天屠宰的生猪为240头左右,已达到了正常供应量。此后,“白条肉”在鄂州市场逐步消失。
楚天都市报记者从国家统计局民生类统计数据上了解到,鄂州调查队数据显示:2017年4月,鄂州市猪肉价格每公斤为25.28元,5月下降到了23.72元;4月排骨的价格为每公斤35.78元,5月下降到34.83元。而周边武汉、黄石、黄冈的猪肉价格,去年5月均呈上涨趋势。
目前,警方已查明,该组织仅在2016年5月至2017年5月一年时间内,共实施11起案件。其涉嫌罪名包括组织、领导、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,强迫交易罪,敲诈勒索罪,开设赌场罪,行贿罪,受贿罪,包庇、纵容黑社会性质组织罪。
周胜文出狱后,将其原来组织涉黑的历史作为资本,再次巧取豪夺,以身试法:以非法手段夺取企业经营权,组织“猪肉联盟”打压散户,甚至成立非法的“民间稽查队”扰乱市场……而且,周胜文还贿赂时任鄂州市屠宰办主任高某,为其不法行为充当保护伞。最终,周胜文团伙和高某均难逃法网。
恃强抖狠
逼迫企业转让经营权
在周胜文2009年入狱前,他的涉黑团伙曾承包经营过鄂州肉联厂,主要经营猪头、猪心肺和猪肠等猪副产品(下水)。在周胜文入狱后,鄂州成立了润康公司,是鄂州市唯一的A类生猪定点屠宰企业。
按我国的相关法规,生猪必须检疫合格并定点屠宰,方能投放市场。周胜文看到了其中的“商机”,出狱后他将目标瞄向了润康公司,刚好他的好友杨鹏是该公司的股东,于是周胜文提出合伙经营猪副产品生意。“杨鹏看中的是周胜文的涉黑背景。”办案民警告诉楚天都市报记者,两人一拍即合,开始谋划着接管润康公司猪下水部的业务。
不过,2016年4月,周胜文找到润康公司的法人提出此事时,遭到了对方的拒绝。随后,周胜文找到另3名股东,以跟踪、威胁等方式逼迫对方签字,同意他承包润康公司的猪下水部。
摆平了其他股东后,周胜文便约润康公司的法人见面“吃个饭”。后者如约来到酒店包房,看到圆桌上摆满丰盛的菜肴,主位上坐着周胜文一人,两侧站着戴墨镜的高大保镖……得知周胜文的背景后,最终,这名法人也屈服了。
欺行霸市
大量白条肉流入市场
在顺利取得润康公司猪下水部的经营权后,周胜文让雷钢出任经理。雷钢安排其“马仔”把守润康公司屠宰车间,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,强行收购屠宰户的猪下水。“我们都知道他是涉黑人员,不敢招惹!”一名屠宰户向记者介绍,从2016年5月开始,猪肉市场价格上涨,一头猪的下水可卖到230多元。但如果到润康公司去屠宰,对方仍然只给185元,加上莫名“抽水”50多元,对方每副猪下水能获利100元。“我们长年起早贪黑,累死累活一头猪才赚不到200元,而大头都被周胜文抽走了,谁愿意去那里屠宰!”这名屠宰户气愤地说。
个体屠宰户纷纷逃离,舍近求远去周边农村进行屠宰。一段时间,润康公司仅有杨鹏自己养殖的生猪送来屠宰,每天仅20头左右。一时间,鄂州城区猪肉价格上涨,大量未经检疫的“白条肉”充斥市场。
此事引起了鄂州市委、市政府的高度重视。2016年6月,鄂州市要求润康公司限期整改经营环境和秩序,否则将取消其定点屠宰资格。于是,该公司股东准备应屠户要求,让周胜文和雷钢等人退出猪下水部。
巧取豪夺
扬言“猪头带走人头留下”
到嘴的肥肉再吐出来,周胜文不干了。他拿出当初与几名股东签下的协议,逼迫润康公司对他进行了经济补偿。
即便如此,屠户还是不敢到润康公司去屠宰生猪,无奈,该公司只好承包给他人经营。武汉某个体屠宰户邓某获悉后前来洽谈,2016年8月,杨鹏出面以每年450万元的价格,将润康公司承包给邓某。随后,邓某安排刘某负责润康公司的日常业务。“这一开始就是一个坑!”5月28日,刘某说他们承包润康公司后,便投资600多万元,对厂房及设备进行了升级。可当年9月,周胜文上门威胁,润康公司屠宰的生猪不得在鄂州销售,只能销往武汉,杨鹏也这样对他警告。打听到该团伙的涉黑背景后,刘某有些害怕。
改造升级完成后,2016年11月,润康公司准备重新开业。此时周胜文再次提出,不允许刘某在鄂州销售猪肉,要求将屠宰的猪副产品低价卖给他们,并扬言说:“猪头拿走,人头留下!”而且每屠宰一头猪,他们还要提10元“损失费”。
“一年算下来,我们要亏损200多万。”刘某称,迫于周胜文的涉黑背景,他们无奈在杨鹏事先拟好的协议书上签字,将润康公司的鄂州生猪市场业务,全部无偿转让给杨鹏的大丰牧业公司。润康公司只剩屠宰业务,每头猪收50余元的屠宰费。
投资600余万元改造,每年还要交450万元的承包费,却只能杀猪不能卖肉,邓某和刘某发现他们掉进了这个涉黑团伙的陷阱,但不得不继续经营下去。“如果不继续经营,亏损会更大。”刘某说。
威逼利诱
组建猪肉联盟打压散户
在取得润康公司的屠宰资格后,为了防止屠宰户再次流失,周胜文和杨鹏等人改变了对鄂州生猪市场的控制手段。
警方介绍,周胜文等人以抱团经营、降低成本、防止恶性竞争的名义,诱惑屠宰户们进入他们成立的“润丰经营部”,从而对屠宰户加以捆绑控制。一些个体屠宰户都知道周胜文等人是涉黑团伙背景,不敢得罪,违心地加入“润丰经营部”。
2016年12月,鄂州明堂农贸市场发生了一起纠纷,一伙人与在该市场做猪肉生意的孟某发生了纠纷。拉扯中,其中一人的衣服被撕破。随后,雷钢放出话:“连我的人都敢打,没个三五万摆不平!”
孟某获悉与自己发生纠纷的,竟是涉黑团伙成员时,十分害怕。因担心遭到报复,他托人找到雷钢求情,表示愿意加入该团伙的“润丰经营部”。最终,孟某交了2.3万元现金和价值4万元的20头猪,才了结此事。
贿赂官员
设非法稽查队扰乱市场
因鄂州城区猪肉价格每公斤比周边高出2元,有碧石镇的屠宰户将猪肉销售至城区。2017年3月30日,鄂州市屠宰办的市场稽查人员,前往碧石镇进行稽查,与屠宰户发生了冲突。屠宰户报警后,数名稽查人员被碧石派出所带走调查。“这是一次典型的受贿后越权执法!”办案民警告诉记者,鄂州市屠宰办只能在鄂州城区的屠宰场进行稽查,而当时稽查人员却守在碧石镇屠宰场门口,一旦有经营户在此订购猪肉,稽查人员便上门“执法”,导致发生冲突。
鄂州市屠宰办为何要越权执法?
原来,从2016年开始,周胜文涉黑团伙成立了一支非法的“民间稽查队”,并贿赂时任鄂州市屠宰办主任高某,共同对做猪肉生意的散户进行打压。“民间稽查队”在市场发现未加入“润丰经营部”的散户后,便通知屠宰办的正规稽查队,采取各种手段逼迫零散屠宰户进入“润丰经营部”,贱卖猪副产品。
警方查明,2016年 12月,杨鹏安排其手下来到高某的办公室,拿出1万元进行贿赂。高某在收受贿赂后,违反《生猪屠宰管理条例》,擅自扩大稽查范围。
警方还透露,鄂州市屠宰办的稽查队因为公车改革,没有了车辆。周胜文和杨鹏便向他们提供一辆执法车,每次稽查队外出办案,费用都由周胜文和杨鹏承担。逢年过节,高某都会收到该团伙送来的“礼物”。2017年6月,充当涉黑团伙保护伞的高某,被警方刑事拘留。